第64章 沉疴复尝犹刃心（1/2）

苏颜离开文明毅那里，便扭头离开武盟去了方世安宅中。

方世安既然能打探到漆影楼下落，说不定还能知道些其他有用的消息。

苏颜一走进内院，就看到方世安坐在石桌旁，面带苦涩，兴致缺缺的盯着笼中的雀儿发呆，笼中金丝雀全然不晓得主人为何苦恼，依旧自顾自的放声悦鸣，它只知道自己今日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无法像往日一样讨得主人欢心。

苏颜的脚步声打断了方世安的思绪，他一回神看到苏颜，眉眼顿时舒张开来，一副见到救星的表情，拾起折扇，“苏兄啊，你可是算回来了！”

“发生何事了？好友为何这般神情？”

方世安打开折扇，遮住半张脸，垂头哀叹两声，“是程逸啊，自你把他交托在我这里，他便有些闷闷不乐，这几日更是连房门都不愿出，每日送进去的吃食也没怎么吃。”

“不是我说啊，好友。”方世安用折扇敲了敲苏颜的肩膀，掩着唇凑近了神色凝重道：“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就心思敏感些，你这样不闻不问的，他怕不是以为你把他丢在我这里不要他了。”

不要他了……

这一句不知勾起了苏颜尘封多少年的记忆，当时他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，怀中稚嫩的孩童哭的声嘶力竭，几欲昏厥，脆弱的小手从苏颜紧箍着的手臂中奋力抽出，却是唤不回也抓不住决绝离开的背影。

“爹！爹！！你不要我了吗！！！”

“爹——别走！！！”

好友……逸儿便托付给你了……

一场不得不赴的战约，一段不得不了的仇怨，明知此行九死一生，却甘愿交托自己的性命，独独放不下的是唯一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。

苏颜紧紧抱着程逸，静静地看着人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，却无能阻止。

……

“吾去看看程逸。”未等方世安再开口，苏颜便越过他急匆匆往程逸的卧房走去。

“唉——你把早膳一块给他带过去。”

幼年饱受与至亲分离之苦的孩童，苏颜如何舍得让少年人再次独舐这种滋味。不自觉握紧双手加快了脚步。

的确是这几日忙于各种事务，忽略了程逸的心情。

程逸算是在苏颜身边长大的，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拉扯着一个四岁的孩童生活，外人看来多少有些滑稽。

自那日亲眼目睹至亲舍下自己离开，程逸跟着苏颜回来后便生了一场大病，高热不退，像是要将这团青稚的血肉连同苦难一把火烧了去，永坠无间。

芳瑜看诊罢也只能无奈道：“非是伤寒，实乃心病，无可解矣。”

高烧一连烧了七日，终于在第七日夜里悄悄退去了，不曾想程逸醒来后竟是谁也认不得，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，苏颜也不知这是喜是忧，只得陪在他身边尽力安抚。

苏颜院里最显眼的木柱上，竖着排列了一道道整齐的划痕，约有一指长，划痕有新有旧，显然不是同一时期的，最高的的刻痕离地约有五尺。

孩子小，还分不清什么关系辈分的，对苏颜总是哥哥，叔叔，颜颜之类的乱叫一通，捡着什么叫什么，苏颜到也不甚在意，毕竟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程逸解释两人间的关系，他的父亲苏颜是万万不敢提起的，好在程逸一直到现在都不曾问过苏颜有关自己身世的事情。

随着孩童渐渐长大，不知何时对苏颜改了称呼，旁人也有对二人关系的猜测，有说程逸是苏颜的侍童，有的说是徒弟，更有甚者说他是苏颜在外的私生子，却又不曾见过他与哪家姑娘有来往，只是这些话终究不敢传到苏颜耳中去。

“叩叩叩”

“程逸。”苏颜敲敲门，尽可能放缓了语气轻声唤道。

等了许久却没有人应声，苏颜有些心急，推开门走了进去，从外厅一直走进内室，却没有丝毫人影。书案上是散乱的纸张和胡乱堆在一起书本，仿佛昭示着主人烦恼的心绪。

苏颜来到床榻边，掀开合拢的床幔， 床上空无一人，“不在房里……”正当苏颜担忧程逸安全的时候，忽然听见身侧的窗户外传来细碎的声响，心中当即警惕起来，正挪步防备间，窗户被猛的向外拉开，一个轻灵的身影一跃跳到窗台，手扳着窗框，弓着身子，外褂脱下来绑在腰上，鞋底不知从哪站来的泥土，嘴里叼着一只被细麻绳捆好的纸包，上头还泛着点点油花。

蹲在窗上的人一抬头，两人四目相接，一时都定在原地。

“……”不对不对，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，程逸默默关上窗，等了两息后又打开。

不是幻觉……

“程逸？！”

程逸还没反应过来为何自家公子会在此时出现在自己房里，下意识张嘴要应，却忘了嘴里叼着的东西，嘴上一松，那纸包便直直砸到地上，一阵阵诱人的咸鲜肉香从有些松散的外壳里飘出来，程逸尴尬的不知是该退回去还是该进到房里，只能僵在窗框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