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7.第四十六章(1/2)
离宫需三日,回宫却日夜兼程,仅用了一日。路上,两人坐在一处说了很多悄悄话,因为他们知道回宫后能这般相处的日子恐怕再也没有了。
也是回宫后才得知,皇后已于几日前早产身亡,只留下了一个嗷嗷待哺的男婴。据坤宁宫人说,主子娘娘托自家婢女从宫外带了五行草,临产前日日服用,终至难产血崩。
五行草又名马齿苋,服之有散血消肿、利肠滑胎、解毒通淋之功,治产后虚汗,久孕不生者亦可服此药以催生。
皇后不会不明白它的药性,只是她远远未到预产之期就开始服用,直到最终的难产而亡,这恐怕都是她自己的意愿。她早先给皇帝留了一张字条,回宫后就由贴身侍女转交给了皇帝。皇帝读完后静默了良久,又将它递给了身旁的阿溪。
逐字逐句,读到最后阿溪浑身颤抖,甚至拿不稳它,洁白的纸条自掌心悠悠飘落。皇后那张恬淡寡言的脸顿时浮上了她的脑海——原来她竟什么都知道!
在信中她并未无丝毫哀怨之情,对皇帝也从未有过责怪,绝大部分内容是在担心自己孩子的未来,且对自己再不能长久服侍他表示了轻微的叹惋。在信的末尾,她甚至对她的夫君和呼延姑娘两人表示了诚挚的祝福。她知道了一切,又将这一切尽数看透,留下信后从容赴死。从头到尾,都冷静地可怕。
阿溪伏在地上,掩面嚎啕大哭。
皇帝在一瞬间憔悴了很多,他让阿溪先回了原来的住处,第二天便有旨意昭告天下,封皇后所生的二皇子为皇太子,为天灾冲喜,为逝者积福。
此次地震导致了京畿燕山山脉大面积沙石滚落,运河支流多口岸出现了短暂的断流,河中船只纷纷搁浅,伤亡者不计其数。
阿溪心中只有叹息,或许这就是命——天地既合,山已无陵,江水也竭。
只能与君绝。
地震后才算真正入了秋。自己的小院子一如往昔,她坐在院中,听着蟋蟀悉悉索索地鸣叫,红墙金瓦间新生了萋萋秋草,斑驳树杈间漏出的阳光一丝丝打在干枯焦黄的落叶上,为它们镀了一层金边,似是马上要燃烧起来。
她总是坐在檐下借着半明半暗的天光读唐诗,掌中的热气氤氲的绿茶在金秋中沁出了一抹沉沉的幽香。就这样打发过了许多日子。
有一日,门可罗雀的小院子突然来了人,是乾清宫的苏拉王敛。他先问了姐姐安,而后传了皇帝的口谕
——因玩忽职守、目无规矩、肆意妄为,不思悔改,革去呼延黛溪乾清宫待诏一职,责令其次日迁出居所,归到御膳房下处居住。
这是个早就该发的旨意,可他还是拖了很久。
她跪下叩头:“奴才恭领圣恩。”
兜兜转转,终究还是回了原处。
“姐姐,您和万岁爷之间究竟怎么了……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什么都变了?”王敛眉尖拧着疙瘩。
阿溪摇摇头,像是对他、又像是在对自己说:“情无可去之处。”
她抱着铺盖卷来时,御膳房众人皆对她报以了深刻而又尖锐的嘲笑。在他们眼中,她就是那个妄图飞上枝头却失败了的野鸡。
原以为她会带些乾清宫的油水来,第二日趁她做工,御膳房众人便借着丢了个汝窑盖碗的由头对她的包裹大肆翻找,可结果也令他们大失所望。
几张数额不大的银票被洗劫一空,现银则一厘也没有,只有几本破书、一个破木头杯子以及一床半新不旧的被子褥子。那翻包的宫人有些不甘心,索性将她的包裹掂起来向下抖搂。抖了一抖,又有些零零散散不值钱的物件滚了出来,再抖,却从最里头滑出了一堆鲜红的事物。
是两件结婚的喜服。还从未见过这样破烂的衣服,虽被洗的干干净净,但千疮百孔,从上到下大大小小至少刮了上百道口子。每个口子皆被同色的丝线细细缝上了,颜色略深的接口布满了整件衣裳,像爬在上面的一条条蚯蚓。
阿溪在前头听见动静此时也匆忙赶了过来,正好看见宫人们抻开两件喜服到处展览,有的啧啧称奇,有的则毫不吝惜污言恶语,极尽辱骂嘲讽之能事,甚至还有人拿着剪刀跃跃欲试,想要将它剪开来做围裙。
脑袋里“嗡”了一声,她踉跄了几步,脸涨得像个柿子,扑上前去:“这是我的东西,你们还给我!”
可那举着喜服的女孩身形灵巧,一侧身就避过了她。阿溪扑了个空,一头栽倒在地,撞了鼻子,登时鼻血长流。
“老女人,就冲你,还想着要嫁人?”说话之人故意将语调放的古怪,引得周围众人哄笑连连。“你现在还是乾清宫里的红人么?不就有几分姿色,可已经给人家玩完扔了!你要嫁人——我看也只配穿这身埋汰的玩意。”
说罢晃了晃手中的红衣裳,接过一人递来的剪刀作势要剪。阿溪急了,来不及起身,疯了般地伸手揽住那人的脚踝:“不要剪,我求求你!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,还给我吧,求求你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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